富冈老师在耍小脾气
富冈老师在耍小脾气。
如果不是和老师住在一起，锖兔是不会见识到在鬼灭学园里叱咤风云创造着风纪传说的富冈老师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简直比不满十五岁的自己还小孩子气。
在心里感叹之余也抓住了难得的机会，锖兔不由忍着好奇抽出坐垫坐到了富冈义勇的身边，碗筷叮叮当当落在矮桌上，他决定从头到尾观察起这个21岁的同居人。
体育老师的生活是什么呢？在学校工作的时候会认真记下来每个学生的体重身高数据，「念到名字的下一位同学快点过来准备跳远」，「数值不达标，拿好吹嘴准备重新测试肺活量」，似乎体育老师永远是这样站着很辛苦的工作，基本每节课都要带领学生跑一次步，换上不同的班级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消耗体力。无论是夏季的烈日还是冬天的严寒，所有留在皮肤上的晒伤冻伤都会被体育老师当做是男人的象征，在学校里是汗水和洗衣粉的气味，修学旅行的时候是泥土和雨水的气味。
在富冈老师还没有搬到这边来的时候，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锖兔认为，也许从一些细节上观察，就能找到此时此刻富冈老师趴在桌子上不想吃烧土豆的任性所在。
于是视线从捏着中性笔的手指开始移动，上面满是细小的伤痕，较肤色更浅的茧子并不厚实，比起自己常年拿木刀的手来说，那种厚度更像刚刚磨破的皮肤恢复之后新长出来的薄茧子。
富冈老师真的喜欢做体育老师吗？从鳞泷先生口中得知，似乎富冈老师在大学里的专业并不是定向培养的教师，上任资格证也是刚拿到的，是原本应该从事文职工作的人，一开始来学校还什么都不擅长，也没有搬东西的力气。
也许富冈老师身体别的地方也有这几年新添的伤痕。一个人的生活很辛苦，可以的话，锖兔也想跟随父母一起去外面生活，可惜像所有纯爱动画片的主角设定一样，锖兔的父母去国外工作了，而富冈老师是自己家的租客。也不记得父母在向自己介绍富冈老师的时候说了什么，好像是某个亲戚的亲戚家的孩子，与自己同辈的表哥的朋友，要在自己就读的学校实习，大概。
出于学校里面的师生关系，即使在家里，锖兔也会叫富冈义勇老师。用他本人的话来说，人生里还有很多需要请教的事情，所以多多指教了，富冈老师。
正在任性的老师把脸侧在一边，电视里正在播放明天的天气预报。
朗读声抑扬顿挫的天气预报主持员，慢吞吞闪过的欢快广告画面，不太感人的实时地震新闻字幕，这些亮闪闪的东西都从富冈老师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掠过，他一言不发，没有对当下的情况作出评价，也没有锖兔盯着他感觉不自在的意思，这反而让锖兔有些如坐针毡。这难道是老师对自己最新的考验方式？他是不是在记仇，因为之前上学我没有坐他的自行车？或者是自己之前给女孩子们讲校园七大不可思议被抓个现行？还是在保健室里遇到对闯进校园的狗狗束手无策、只能坐在凳子上自己清理伤口的富冈老师，那个时候应该递过去双氧水而不是酒精？……
真要细想的话，锖兔觉得自己做的所有事都会惹富冈老师生气，何况这还是拜托真菰分析出来的。从生气点数一到十计算，一点生气值是踩到脚，跳过不重要的部分，十点生气值是踩到脚。
确实，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很难看出来是不是在生气，毕竟有些时候连皱眉头锖兔都能理解成富冈老师挑食不想吃青椒。
也许自己还小，完全没有把未来做什么考虑进获得区级剑术冠军的梦想之前，也不太清楚富冈老师为什么要做老师来天天受自己和其他同学的气。锖兔所经历的时间和每个人的学生时代大致相同，同样的书本，同样的练习册，同样看着社会上各种结构的职业，比起为未来犯难、思考富冈老师这么努力工作的理由，锖兔更想开口问有着加减号和竖线的复杂数学题该怎么解开。
但当烧土豆在秋天夜晚的剧情里即将变成常温的时候，酝酿很久的数学题变成了别的问句：“老师，不想吃饭吗？”
“想到明天又是工作日，有点伤感。”
原来是星期一综合征。
学校里有喜欢的老师和同学，初中的学业负担也不是很重，所以锖兔没有特别讨厌星期一。剑道部的每日挥刀练习就算不在学校也可以做，锖兔没有在假期也脱离学校的感觉，一时间不是很能体会到平时上纲上线的老师为什么在耍小脾气。
晚饭是不能不吃的。电饭煲里的蒸鱼和米饭还好，但烧好的菜肴再回锅就会失去原来的口味，甚至连「我开动了」都没有说出口，富冈老师这次的任性显然和以往的星期日夜晚不同。虽然家里长辈看在富冈老师初入社会的份上就以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作为租金来抵，但大多时候饭菜和便当都是由锖兔负责，结果遇到这种对方不想吃饭的情况，想来今天刚写完作业就出门买了菜，还下雨打了伞，这样放着饭菜变凉还是有点生气的。
“老师不吃的话，我也不吃了。”
锖兔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的筷子，可比起放置饭菜的生气，他更对自己的无助生气，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瓷色的筷托和深色的筷子发出碰撞声，连同窗外秋雨打落树叶的声音一同被电视机压下。其中也似乎有富冈义勇把脸埋进手肘、闷闷小小的啜泣：
“我姐姐要结婚了。”
“喔…什么时候？”
“月底。”
电视机成为一楼屋子里唯一在讲话的东西，他们两个僵持到烧土豆终于变成了常温。
锖兔语塞，书本上说任何事情存在即合理，可能从夏季跳到秋季的换季症状会因人而异，顽固程度不亚于五月病和花粉症，而富冈老师的症状刚好是因为姐姐结婚而泪流不止。一时间气氛凝固了下来，锖兔刚才的生气情绪都自觉跑去屋外淋雨，混着枯叶掉进下水道再也不见。
“结婚，很正常啊，又不是永远不能见面了，两个人一起生活，挺好的。”
锖兔支吾着讲出来一堆两个人生活的好处，同时他赶紧拿回来筷子，往嘴里塞着凉掉的土豆，还尝得出来是软糯的口感。他说一些诸如搬东西可以一人一边保持平衡的话，说得含含糊糊，说了一会似乎觉得连自己也无法说服，锖兔转而换上亲昵的语气，就像我们两个，你的姐姐不也知道你在和我生活吗，我的父母也是，义勇，她不会担心你，我的父母不会担心我，就像你不需要过于担心她一样…呃。
中性笔掉在地上的声音把锖兔差点噎着，锖兔确实不擅长在这么激烈又复杂的情况下安慰富冈老师，平时大可用比自己年长的男子汉就该有男子汉的样子来激励，但这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事，也是不能开玩笑的事，一起长大的姐姐突然有了下半生的归宿，那个平时唯一一个能通过电话让富冈老师露出笑容的人，唉，富冈老师自己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悲伤，突如其来感觉被抛弃感……可谁又知道富冈老师内心柔软的地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在烧土豆面前啊！
富冈义勇的鼻尖还酸酸的，可能是长时间埋头有些缺氧，他的视线被泪水浸湿之后胡乱抓了一把桌上的纸巾来擦，结果抓到了锖兔穿在身上的居家羽织，没搞清楚状况就扯过来擦眼泪了。
说来也奇怪，富冈义勇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在锖兔面前哭鼻子有多丢脸，他平时只把小自己六岁的锖兔当做同辈，尽管对方在学业和体育方面确实是优秀学生，他却不像锖兔那样更看重师生关系。所以偶尔在家里想着事情平地摔的时候，富冈义勇第一反应是锖兔憋着笑来拉自己的样子好好笑。
莫名其妙被扯过去的锖兔还在反省刚才的话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太对刺激到富冈老师了，不过在看到富冈老师边擦泪边笑的模样，他还是决定暂时不说话了，这样抱一会也没关系。
富冈老师的经历里一定还有很多故事，像这样为姐姐结婚而哭鼻子只是自己探索到的一点点，能对自己坦诚的富冈老师也许把自己看得很重要。
秋雨会带来凉意和忧愁，不过随着寒冷逐渐累积，平日里察觉不到的温度会变得明显，就像富冈老师穿着自己送的棉袜一样。
保温的饭菜应该还没有失去味道，而富冈姐姐的新婚礼物，自己也要准备一份吧。锖兔看着电视上的天气预报想。
